七里八里

 灵魂伴侣梗

据说很久以前人类都可以看见颜色，但后来不知为何（科学还没搞清楚的事件之一），渐渐地这项能力退化了。现在，它成了某些人的特权，这些人先看见了毕生所爱，接着颜色纷至沓来。没有哪个全色盲第一次看见色彩的时候不震惊，不大喊大叫痛哭流涕甚至昏厥。

以至于有些人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因为能看见颜色才欢欣至此还是因为遇见了真爱。

John第一次见到Mary的时候就是这样，但在那之前，他最震惊的事是，Sherlock可以看见颜色。

“粉色！她全身都是粉红色的！所以她的箱子——”咨询侦探追问行李箱下落，John和警探们却都忙于震惊这个“怪胎”居然能看到颜色！

“你能分辨色彩？你？这……这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女警官喊叫道，她看了不远处的法医一眼，那个男人也还没回过神来。

看啦，你们两个自诩正常的普通人，都看不到颜色，他不是你的唯一。

“你的爱人是谁？”Donovan酸酸地问。

Sherlock急于离开这乏善可陈的罪案现场，都没搭理她。

但John忍不住在晚餐时分再次询问同一个问题——男人或者女人都没关系。

“没有，我没有。”Sherlock简短地回答。

前军医思索了一下，如果Sherlock的爱人已经离世，那么他会失去色彩，但他能看见颜色却没有爱人？意味着他们见过面，但却不在一起。

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遇见了让自己的世界五彩斑斓的伴侣却能够不在一起的人？！

“我无法理解……为什么？”John困惑，甚至愤怒，他至今也看不到颜色，不知道那是什么样子，但面前却有人对此嗤之以鼻。

“我记事起就能看见颜色，John，我父母也思考了很久是谁让我具备了这个能力但无疾而终，他们的朋友太多了——由此可见你以后最好不要在你的小孩能说话之前让他见太多亲戚以免他错过‘挚爱’。”

Sherlock两手在说“挚爱”时在脑边做了个双引号，“一个婴儿能爱上谁？真是可笑。”

John现在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应该嫉妒还是可怜他，Sherlock不知道黑白灰的世界，他的世界从来都是彩色的，他不知道，不知道那片只有深浅的单调的乏味的永恒是什么滋味；所以他也没有真正体会到爱情。

他没有失去过，所以他不知道自己拥有什么。

后来他们成为挚友，John有一次说：

“我希望你不会尝到失去色彩的滋味，Sherlock，我衷心希望。”

Sherlock眨眨眼，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明白了什么，“谢谢，John。”

*

在Mycroft能看到颜色之前，他屡次要求母亲解释“色彩”：“我知道这个浅灰色是‘绿色’的，但它和深灰色的‘红色’有什么区别？酸一些吗？”

妈咪无奈地思索着，“并不总是酸一些，有时候更甜——”

“那么颜色到底有什么用？我看不见所谓的蓝天也知道是否要下雨，我知道草地上的花朵是白色的还是黄色的有什么用处？我知道有些掠食动物和有毒植物会用丰富的色彩昭示自己，但既然九成看不到颜色的人类都活下来了，可见这不是生存必备要素。”

是的，这个世界整体来说由黑白灰组成，能够看到颜色的人群占总人口的百分之十都不到，他们是人们口中“幸运儿”，Mycroft和Sherlock的父母就属于其中之一。

幸好，像Mycroft这样的小孩，即便才七岁就已经恨不得离家出走独当一面，不必什么事都和家长们汇报。

他一声不吭地注视着，注视着这个让自己看到了“爱”的孩子。他瞪大了眼珠子，急于呼吸甚至忘了吞咽，他眼中流出泪水，就像是洗净了一扇蒙尘的窗。

他的亲弟弟。

“Sherlock，这是你哥哥Mycroft，Mike，你有弟弟啦！你开心得都哭了？”妈咪和爸爸还沉浸在获得新儿子的喜悦中，他的小弟弟还没睁眼，小小的手攥着拳头，全身都……Mycrof不知道这是什么颜色，他猜测是粉红色，因为书上说新生儿都是这个颜色。

“哦亲爱的，我不知道你是这么敏感的孩子，”爸爸把他拉过去抹去他脸上的泪水，“瞧，他多可爱，你哭什么呀？高兴？还是担心？”

Mycroft说不出话来，“放心，我们一样爱你们！而且现在你还多了一个爱你的人，他肯定会很爱他的大哥哥的，对不对啊Sherlock？你哥哥看到你就哭了呢！多可爱！”妈咪宠溺地笑着，一家人和乐融融。

“我不能说出来。“Mycroft想，亲兄弟是命中注定的爱人？他不能说出来。

他环顾病房，那么多的色彩，他不清楚都是些什么颜色，就连他自己的皮肤也是陌生的，他今天分明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可现在他发现这不是白色的，颜色让他皱眉，他不喜欢。

他的衣服都是妈咪买的，他决定回家后整理一下衣柜。

Sherlock还睡着，Mycroft想，“他能看到颜色吗？如果他一出生就能看到颜色会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他找到一面镜子，出生以来第一次知道，自己的眼睛是“蓝色”，妈咪告诉过他，但他一直觉得就是浅灰色而已，他的头发是黑色，就像之前一样——这让他感到了一丝熟悉的轻松，但他的头发上反射着窗帘的颜色，他全身上下布满了“颜色”，这个世界是彩色的。

我之前生活在什么之中啊……Mycroft感慨，他仿佛从一个虚伪的时空来到了真实的世界。

拜他的弟弟所赐。

Sherlock睁开眼睛了，Mycroft已经可以认出他眼睛里的灰色和蓝色还有绿色和金色，但是他从来不说。

他没有整理衣柜，任由妈咪继续给他买粉得几乎像是白色的衬衫，他学会辨认颜色的明度*忽略色相和纯度，在所有人眼里他依旧是个只能看见黑白灰的七岁孩子。【色相、明度、纯度是组成色彩的三要素，明度只有深浅没有颜色。】

但小Sherlock可不会伪装，他明显对颜色纯度更高的东西更在意，而不是像其他那些只能看见深浅黑白的孩子那样只对会发光的东西感兴趣。毕竟那些一闪一闪的小玩具无论是闪烁频率还是亮度变化都十分有限，Sherlock很快就腻味了，他会自己寻找更好玩的更丰富的玩具。

比如妈咪花花绿绿的衣服，电视画面，充满字母的书。

家里所有的东西都是Sherlock的玩物，除了Mycroft悄悄藏起来的色彩教学书——他的父母在能够看到颜色后迫不及待就买了回来好辨识那些他们不认识的色彩。

Mycroft太担心爸妈会发现Sherlock是他的“至爱”，万一发现了，年长的他当然责任更多些，不到八岁的他思忖，他大概是先吃了禁果的那个*，必然要遭到更多诅咒的，那个小娃娃还不到能读圣经的年纪呢！【《圣经》：……摘下果子来吃了，又给他的丈夫，他丈夫也吃了，他们二人的眼睛就明亮了】

他装着对弟弟不感兴趣，试图让这个满嘴咿咿呀呀的宝宝离自己远一些，即便不管出于什么原因Sherlock总是很黏他。

小婴儿充满色彩的眼睛总是望向他，肉乎乎的手掌总是伸向他，幼嫩的红润嘴唇总是冲着他张开，露出里面光秃秃的粉色牙床，黑色的卷发上闪耀着窗外的日光，家里的婴儿房有着大大的窗，金色的暖洋洋的地板和浅蓝色的柔软窗帘总是挽留他，让他不想离开。

Mycroft很痛苦。

在Sherlock能说话后，他的痛楚愈深。

他老远就能听到一个不足一岁的孩子蹒跚的脚步声，不合脚的鞋在地板上拖沓，“My？Mike？”

清脆的呼唤带着幼儿特有的软糯，Mycroft又知道了原来声音也能带来色彩，每当Sherlock叫他，他的眼前都像是突然开了灯，一切都更明亮了，他能看到更多颜色。

“怎么了……Sherlock？”

他含着弟弟的名字，想着当小男孩听见他的声音的时候，是不是也能看到更多？

可他不能这样想。

“走开……小笨蛋。”他转过身去，把自己的房门关上。

*

Sherlock两三岁了，他意识到一件事，他哥哥讨厌他。

但他特别、特别喜欢Mycroft，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不能是这个比他大七岁的男生会用清冷的语气叫他“笨蛋”？

也不可能是因为Mycroft那宽大的腰围吧？

就算哥哥比他聪明一些，但妈咪也特别聪明呀？他觉得自己并没有爱妈咪胜过爸爸，但他就是知道他喜欢Mycroft胜过父母，Mycroft在家的时候他总会特别高兴。

“学校有意思吗？”他追着Mike问。

“没有。”

“那你为什么还要去呀？”

“……不告诉你。”

“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不想。”Mike关上了他的门。

“为什么？”Sherlock对着门板问。

因为即使是很寻常的一个早晨，Mycroft都提心吊胆。虽然家里没有人特地教Sherlock认识颜色，但显然他自己从源源不断的阅读中得到了相关知识。

每天早上，妈咪要两兄弟各吃一个苹果。

果盘里有好几个，妈妈拿了一个给Mycroft，哥哥接过，但Sherlock以小孩特有的攀比要求：“我要一个更大更红的！”

“好好好，给你更大更红的，真是的什么都要和哥哥比高下你这调皮鬼。”妈咪没察觉异样。

Mycroft却是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他紧张地吞咽了一下，直到妈妈挑了一个给弟弟而男孩没有异议。

四岁，Sherlock的秘密终究被发现了。

原因只是因为Sherlock很普通地说出来：“我那双绿条纹的袜子呢？我要那双！”

妈咪一开始以为他记住了自己每一双袜子的颜色，但后来妈咪想到自己从来没有告诉过儿子他们每双袜子分别是什么颜色。

而那双绿条纹是Mycroft早年穿剩下的，妈咪买了新的就扔了。

如Sherlock后来所说，家里人费了很大劲儿琢磨是谁让Sherlock这么小就能看到颜色。

他们追问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小男孩一头雾水，万物原本就有颜色啊？什么叫“什么时候开始有颜色”？

不知道是不幸还是幸运。父母感叹着。

Mycroft也不知道。

妈咪摸着大儿子的头，说，没关系Mike总有一天你也可以看到色彩的不用着急。

他点点头，他不着急，Sherlock会长大，一旦发现自己命中注定的爱人是哥哥会是什么反应？

他肯定不会再用那声音呼唤他，也不会用那双眼睛看向他了。

世界或许会再次变回黑白，Mycroft琢磨，他找到过案例，虽然极少，但“真爱”也可以彻底决裂，结局就像其中一人死去那样，双双回到晦暗的过去。

他至少曾经见过也适应过，但Sherlock如果失去颜色……会变成什么样子？

*

Sherlock喜欢他那条蓝色的围巾，颜色很像一双眼睛，即使那个人本身看不到颜色。

真的看不到吗？

他一直在测试，从来没有成功证明什么。

他哥哥生活在黑白灰里，以颜色深浅来判断区分，测试结果总是这样的；要么，就是Mycroft懂得怎样过滤色彩只看明度？这能做到吗？Sherlock尝试过，他发现那很难，错觉能欺骗大脑，只有仪器能做到准确无误。

但可恨的是，他的哥哥有电脑仪器一般的大脑，或许可以呢。

Sherlock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怀疑这个，不愿意接受那个显而易见的结果。

他如此沮丧，把一身泥巴水都蹭在第欧根尼俱乐部的靠背椅里，他哥哥走进来对他皱眉，“浴室不需要钥匙，Sherlock，就在你身后。”

他知道，那又怎样，他总在测试哥哥的底线，破坏Mycroft珍视的东西，违反Mycroft的规则，挑战Mycroft的权威，为什么？他试图问出这个问题，为什么他哥哥的眼神总让他坐立难安？为什么Mycroft的声音总是让光线更加明亮？Mycroft的表扬会使他闻到类似苹果的香味，而批评则让光线刺眼难耐。小时候，他一想到哥哥讨厌自己，甜牛奶都能吃出苦味来。

亏他还嘲笑John的修辞手法，Sherlock讽刺地想，他用在Mycroft身上的修辞简直能填满一本百科全书。

如果自己死了，另外那个人，就会看不到颜色了，如果那个人是Mycroft，Sherlock有时会恶劣地想，如果那个人是Mycroft，他就要用这件事报复。

报复他明明知道了这么久却不说出来。

为什么要隐瞒？

因为他们是亲兄弟？因为Mycroft看不上他？因为不愿意接受命运的安排？

无论如何，Mycroft都不是他的爱人。

事到如今，Sherlock已经排除了所有其他可能，要么是Mycroft，要么谁也不是。

他要的机会来了。

Sherlock没有选择，他杀了Moriarty，从巴兹的楼顶跳了下去。

他把一身红色的液体蹭在Mycroft的扶手椅里，英国政府走进来的时候愣了。

“和泥点的明度有什么不一样吗？我可是用仪器调的。”

Sherlock一直盯着他。

“终于露馅儿呢，亲爱的哥哥。”

Mycroft闭上眼睛，不愿承认他一直避免的这一天也是他一直期待的一天。

这一天他被弟弟身上的血色刺伤了眼睛，他又得知了一件事，颜色可以伤人。

他睁开眼，等待着，等着世界失去色彩那一刻。

但他只等到Sherlock走过来，带着和血一般鲜艳的得意微笑。

“你感到房间更明亮了吗？”他弟弟问。

“……没……”Mycroft干涩的喉咙含混地发出一个音节。

Sherlock贴过来，在他脸颊上碰了碰，有些鲁莽和草率，完了匆匆后退，几不可见地吞咽了一下，“现在呢？”

Mycroft张大了眼睛。

没有什么在褪色，连迹象都没有，实际上，Sherlock眼睛里的绿色和金色更明显更耀眼了，由于迟迟得不到他的回答而咬住的嘴唇也更艳丽，甚至脸上的人造血浆都红得可爱了起来，Mycroft长舒一口气。

倾身上前，当哥哥的将额头靠在弟弟的额上，他难以自持地笑着：

“或许是你没亲对位置的缘故。”

fin

前几日看文想到我还没写过兄弟的灵魂伴侣梗~就挑了一个“灵魂伴侣能使对方看到颜色”的来写，与此类似的还有在身上会出现对方说的第一句话、名字什么的纹身，我觉得比看见颜色更加不可思议~所以就颜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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